引用
从医心得
屈指算来,我从医已经30年了(其中近28年在眼底内科专业),本人也从一个青年学生,变成了秃顶老头。得益于邢台眼科医院宽松的学术环境;得益于前辈们传授的严谨、创新的工作作风;得益于我们良好团队的大力支持,几十年来我们医院对眼底病事业做出了一些贡献。在这些贡献之中,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一些唠叨。回顾自己30年走过的历程,有得有失,常常有所感慨,所以有机会愿意唠叨唠叨,希望年轻人批评、借鉴,少走我们的弯路。多年了,有信教授一直是我的良师益友,一次酒后谈到当前普遍存在的过度医疗问题,我们都有同感,有信教授让我写篇文章在《视界》上议论一下,我一时冲动,答应下来,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履约,十分惭愧。最近,我们又在一次学术会议上相遇,我发言的内容主要谈到从医的思路和方法,有信教授再次约稿,我很感激有信教授的宽容和信任,因此勉力笔耕,再“唠叨、唠叨”。一则完成任务,二则将个人的浅见薄识抛砖引玉,不当之处还请各位批评指正。笔者窃以为,医生的文化修养、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决定了其能达到的水平高低。医生是一个需要终身学习的职业,医生的学习、成长的过程大概可以分为“术”、“道”、“人”三个阶段。我们都是从年轻的时代走过来的,我们在最初的学习阶段,面对或简单或复杂眼病的临床症状及体征,多是对照教科书,图谱,学术杂志,指南,手册,诊断标准,他人以及自己的经验等等,反复甄别,对号入座,一旦符合,便心情释然。然后,将其纳入治疗的轨道,再根据各种治疗规范,流程,路径,循规蹈矩进行治疗,完事大吉。个人的悟性好,积累的经验多,手头利索,通过量的积累和模仿,技术越来越熟练,逐渐成为一个好医生。这种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属于是“术”的阶段,解决的是“是什么?怎么做?”的问题。其特点是强调疾病的共性,通过归纳和总结,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诊断标准和治疗方法都中规中矩。这种医学模式容易忽视疾病的变异,缺乏创新。一旦脱离了标准、规范则常常无所适从。有多少大夫一生辛劳,却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人的解剖有变异,生理功能有动态变化,环境也在不断改变,同样的疾病在不同种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表现也有差别。简单地用诊断标准和治疗常规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道”,解决的是“为什么?”的问题。“道”的医学思维模式是我们学习医学的第二个阶段。我们利用多年来积累的组胚解剖知识,病理生理知识,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疾病的发生、发展,预测其转归。掌握物理、生化、药理、毒理知识,可以帮助我们深入理解各种检查、检验方法和治疗手段的原理。分子遗传学证据,物理检查证据,病理证据,视功能损伤的证据,是我们诊治疾病的基础。统计学,逻辑学、辩证法、循证医学的应用,让我们从科学的高度对疾病进行预防、干预和控制。学习“道”的医学模式,强调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强调认识疾病的本质,强调疾病诊疗的个性化和特殊性。再结合科学的方法,就可以对疾病诊疗的认识有所创新,从一个新的高度,阐述疾病现象,解释别人不能解释的问题,解决别人不能解决的困难。医学的研究对象是人,不能用纯科学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机械地处理问题。医学学习的最高阶段是人文科学———“人”。 “人”的阶段强调对医学活动本身的认识。医学不仅是疗伤、治病和护理的技术,医学是关爱人的艺术。我们对医学研究的对象(人体)的认识还很局限,所以医学不是万能的,有着很大的局限性;医学活动又是在人活体上进行的,有很大的风险性。有的病可能治不好,我们不一定非要利用各种先进的技术手段去折腾他,不如维护他的生活质量与尊严。美国一位叫特鲁多的医生在墓碑上镌刻着一段铭言:“Sometimes cure;Usually help;Always comfort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说明医学的职责不仅仅是治疗、治愈,更多的是关爱、帮助和安慰。人文医学解决的是“应该怎么样”和“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问题。达到人文医学境界者,必大师也。我等之辈只能将其作为终生追求的目标。协和医院郎景和教授曾说过:医生要学点文学、要学点艺术、要学点哲学。文学的情感、艺术的美感、音乐的梦幻、书画的神韵,常常会给医生疲惫的头脑及枯燥的生活,带来清醒和灵性。哲学始于医学,医学最终要归隐于哲学。 有一次,我在和学生交流中谈到中西医的区别:中医是在中国哲学以及方法论指导下开展的医疗活动;西医是在西方哲学和方法论指导下开展的医疗活动。中国医学从《黄帝内经》到现在已经有2000多年历史,加上史前的医学活动,历史就更长了。现代西方哲学传入中国大约是在1894年甲午战争以后;20世纪初,西医才逐渐被国人接受。我们中国人自己学习和开展西方哲学指导下的医疗活动仅仅百年而已。科学的创新和进步,是要有基础的。我们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要经历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的阶段。感性认识的积累,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时期,需要几代人、几十年连续不断的努力才能达到。我们是人口大国,病人众多,病种众多。几十年的对外开放,人员交流广泛,临床的医疗设备基本与国际接轨。我们的医生心灵手巧,临床经验十分丰富。我们对建立在实验研究,现场调查,临床观察之上的西方循证医学的研究方法,有了系统全面的认识和掌握。几代人的薪火传承,我们可以说对以辩证唯物主义为代表的西方哲学,也有了深刻的理解。因此,可以说我们具备了科学创新能力。我们已经从单纯的学习、模仿,到达具备一定创新能力的新时期。我们期待着与国际一流医学家并驾齐驱的一天早日到来。第一个百年,我们努力了;下一个百年,我们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未来一定更加美好。井底之蛙,一叶障目,一个秃顶老头的唠叨,大家茶余饭后姑且听之,一笑而已。李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