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解放日报》,2017年6月3日,第4版,作者:王潇。
张先生,七十多岁吧,类天疱疮患者。近一年,每到周四上午九十点钟,会出现在医院,虽然他要看的大疱专病门诊下午一点半才开始。 他的背呈五十度弯曲,衣服干净但相当破旧,前后好像也就见过那么一两套;随身带个既能当拐杖又能临时当板凳的支撑物。每次看病,掀开旧灰色夹克、咖啡色手织V领毛背心、白色的确凉衬衣和圆领棉质老头衫……一层层汗湿的衣服和最里面布条子做的腰托,才露出皮肤。 第一次听诊,心跳极不规律;细看资料,心衰指数高到八九百。老张却笑容满面,那种见到医生由衷的欢喜。 每次门诊都是一个人来去。时间久了,渐渐知道老先生住在植物园附近;和太太都是搞航空航天的,在大西北工作多年,九十年代退休回上海没多久,太太就病逝了;每月领一两千的退休金;有两个当老师的女儿。 大疱病人年龄大;身上体无完肤时各种情绪;激素用多用久了,形体变化、行走无力、触碰则皮下淤血,家属急躁;诊室小得多个人就无法转身。偏偏老张这号人,遇到重病人常常让别人先看;遇到电脑系统出几个相同门诊号码的也让别人先看:让他下午三点多来保证他加号,下趟还是九十点就坐在门口走廊里。每当我们骂他那破心脏如何吃得消,他总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挺好的,我退休了,等等没关系,谢谢谢谢医生”。有次一个衣着搭配腔调十足的上海老太,嫌拥挤的人群异味重、外地人多,用手遮掉号票的末位数,插队进来被病人们发现,在诊室门口引起争吵……想到老张,气不打一处来,把她臭骂一顿……后来再来都老老实实排队。 暑假总算见到老张的女儿,是带高中毕业班的老师。老张怕她请假影响学生,总说自己没有问题的。每次看完病,老张都要千恩万谢后离开。 十一二月份,突然看不见老张。虽然激素减量,随访时间拉长了,总感觉不对……今天下午门诊结束,电话到他家里……家属说:老张十一月九日脑出血,送至中山没收入;转至龙华,在ICU抢救了十八天去世……大家默然。 至今无从知道,老张那时候是用啥方式,一早从家里到公交车站,到医院,坐在走廊里,等到下午三四点看完病,有时还去其他科室配配套服用的药物,再挪回家……这么长的时间他的心脏是如何跳的,人多的地方如何站立,中午是否有买饭吃,到了家是什么状态……因为没有钱用静脉丙球,只能激素慢慢减量,这一趟趟的折腾,可有灰心的时候……。 谢谢老张对我们如此的信任,但愿我们的治疗有延长他生命;做得不够的,请他多多原谅。……只是从今往后,再看不到那个支着拐杖锣锅的身影。 该对老张说些什么呢?愿他下一世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也许老张会说,这辈子我活得也很高兴。 谨以此文纪念老张,我们把您留在了2016年。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你以为那些跨不过去的坎,一回头,可能就已经跨过去了;你以为等不来的阳光,一回头,也已经熬过了慢慢的长夜”……新年降临之际,祝福和感恩在生老病死这个终极命题中徘徊的患者与医生。
直播时间:2021年07月09日18:59主讲人:骆肖群主任医师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皮肤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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