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治好疾病,绝大多数患者会发自内心地感谢医生;那反过来,医生有没有、应该不应该从心底里感谢自己的患者呢?2013年6月27日,距离河南郑州颐和医院正式开业的日子还有2天。这天下午,神经外科崭新而空旷的病房里,医生护士兴奋而神秘地奔走相告:“我们病房来患者了,而且不是咱河南的,是从黑龙江来的,嘘!……”,唯恐被家属听见,大家都压低嗓音,尽量抑制住内心的新鲜、兴奋和激动。而对于来龙去脉了如指掌的我,除过兴奋外,更多的是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感动。2013年6月23日,我被宣武医院神经外科临时派往郑州,到即将开业的郑州颐和医院神经外科担任为期3月的执行主任。临行前最大的担心不是生活上能否适应,工作上是否劳累,而是担心没有患者会认可这个医院,担心未来的几个月无所事事。临行之前,对于已经通过网络预约即将到北京找我看病的患者,我委托同事热情接待,妥善安置。顺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预约患者留了一句“废话”:“如果愿意,也可以随我到郑州”。呵呵,有点自大了,你以为你是谁?让患者绕过首都、跟随你到郑州新开的医院接受开颅手术?就算手术医生一样,那硬件设施呢?麻醉技术呢?医护配合呢?术后管理呢?医疗过程可是由无数细节构成的系统工程,环环相扣,某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功亏一篑。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患者,你会放弃北京选择郑州吗?可第一位患者、从黑龙江大庆来的谭阿姨一家人就真的选择了这条不可思议的选择:跟随一个未曾谋面的医生、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到一个尚未开业的医院、去接受老百姓心目中危险重重的开颅手术。谭阿姨来自黑龙江大庆,是一位备受病痛折磨的三叉神经痛患者。谭阿姨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位大学毕业后在无锡工作。在决定她妈妈是否去郑州之前,不无担心的她曾和我真诚、详细地询问、讨论新医院的条件设施和她母亲的手术事宜以及我的态度。当然除过我内心想早日打开工作局面而希望她能去郑州的一点点“私”心外,以医院的条件完成她妈妈的手术,我确实很有信心。基于对医生的信任,家人商量后最后选择了郑州。当然,事后聊天,家人决定的同时也确实捏着一把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谭阿姨一家人的这个选择,让我理解了什么叫信任,什么叫医患信任,什么叫性命相托的医患信任。2013年6月29日,颐和医院正式开业。晚上,医生护士们盛情邀请谭阿姨老两口观看开业的庆典晚会,看着台上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有点尴尬。设想自己几天后将成为这个新医院神经外科的第一手术病人,而这个医院今天才开业,谭阿姨能没有压力吗?如果是我,也许我会有“英雄赴难,慷慨就义”的悲壮。我不知谭阿姨哪天晚上心里具体想了些什么,但心里一定七上八下、忐忑不安。2013年6月31日,谭阿姨手术前一天。神经外科和麻醉科、手术室一起演练了所有的手术流程、核对了所有的细节,从每一个器械、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指标,甚至术中用到的不同棉片的大小,都做了严格的规定。其它宏伟目标不敢说,心里的具体目标就是一定要确保谭阿姨手术的安全,不能辜负她对我们无上的信任。2013年7月1日,我们为谭阿姨成功完成了颐和医院神经外科的第一台开颅手术,过程顺利,效果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河南属于中部省份,医疗属于中等水平。郑州的医院收治的主要是本省的患者,对于远道而来的贵宾患者,颐和医院全院上下、神经外科所有人员都非常热情、非常关心、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从医疗、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关怀备至、大开绿灯,大家对谭阿姨简直是众星捧月。医生们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护士们阿姨长、阿姨短,忙前忙后。为生活、工作方便,我也每天住在病房,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阿姨,问问她的感觉,聊聊她的感想,唠唠她的家庭,一直到她顺利出院。临走那天,大家都恋恋不舍,谭阿姨特地换了一件喜庆的红衣服,和医护人员合影留念。离开病房时,阿姨哭了,护士小姑娘们也哭了,医患之间彼此感受到的是真诚、信任及其在医疗过程中不经意间建立的亲情……在郑州的3个月里,通过好大夫在线网络联系,包括黑龙江、青海、重庆、海南、江西、山东、山西、河北等有10个省市、自治区的患者跟随我到郑州颐和医院接受手术治疗。这3个月里,让我对“信任”两字有了全新的认识。俗话说,“西医认门,中医认人”,换句话讲,“西医看重的是平台,而中医看重的是医生”,可我离开了宣武医院,到了新成立的民营医院,竟然有这么多患者能跟随我去了这个陌生的医院,而且我和这些患者都不认识,不由得让我心生感动。外科和内科不一样,神经外科和其它外科不一样,开颅手术在老百姓心目中迄今为止仍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能千里迢迢选择一个医生为自己做开颅手术那就是性命相托的信任,能让别人性命相托,值得别人性命相托,那该是多么崇高的职业。近10年来,尽管医闹、袭医事件时有发生,尽管我也深恶痛绝,但我不喜欢在朋友圈传播这些负面消息,这不是掩耳盗铃,不是粉饰太平,而是觉得如果传播的太多,会让医生不自觉地草木皆兵,不自觉地过度防范,而过度防范本身就是一种对患者的不信任,和理想的医患关系背道而驰的。要知道,警棍、盾牌等不可能给医生带来真正的、永久的安全。“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对患者多一点先入为主的关爱,对患者有好处,对医生也会有好处。“爱是一场能量守恒的轮回,得到过爱的人,更容易学会爱”。在医患关系上,这句话同样适用。2017-7-20
缅怀大师,追忆大师世界神经外科大师、微血管减压术(MicroVascular Decompression,MVD)创始人Peter Jannetta教授,一位慈祥的老人,在MVD术式创立50周年之际,于2016年4月11日仙逝,享年84岁,这是今年世界神经外科界继Rhoton教授后,再度巨星陨落,痛失大师。Peter Jannetta教授曾长期担任宾夕法尼亚大学匹兹堡医学中心神经外科主任,匹兹堡Allegheny总医院颅神经疾病中心主任,Jannetta神经科学基金会主任。早年就读于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并在宾州大学医院外科做实习医生、总住院医生。作为一名年轻的住院医师,也曾在UCLA神经外科医学中心学习、工作。三叉神经痛号称“天下第一痛”,在Jannetta时代之前没有彻底根治的方法。要想缓解疼痛,只有切断或破坏三叉神经。一代又一代的三叉神经痛患者惨遭该病的折磨,苦不堪言。10世纪,中亚的医学家阿维森纳(Avicenna)在其影响西方医学达700年的《医典》中,对三叉神经痛患者的治疗建议是:嘱患者喝酒后,然后丢在黑屋子里。Peter Jannetta教授于1966年6月1日开创性地为一例三叉神经痛患者做了世界第一例微血管减压(MVD)手术,术中只将相互压迫的血管、神经分开即解决了疼痛,这一技术现被世界尊称为Jannetta技术(Jannetta Procedure)。这一现在已为我们所熟知、被称为三叉神经痛标准治疗的手术方式,实现了几千年来三叉神经痛治疗的真正突破,改变了千千万万三叉神经痛患者的命运,也成为20世界神经外科技术革命性的进步。要知道,那个年代,小脑桥脑角(CPA)区仍然是充满风险的神秘地带:没有CT,没有MRI,没有双极电凝,即便是非常简陋的手术显微镜,也是才刚刚进入神经外科领域。也要知道,那个年代, 三叉神经痛的治疗药物,苯妥英钠于1942年、卡马西平于1962年已经问世; Frazier手术、Dandy手术、以及风险很小的神经阻滞、射频治疗已经相当盛行,三叉神经痛治疗的效果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良好。不料,年轻的Peter Jannetta横空出世,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全世界怀疑的目光中,执拗地推行着在别人看来是天方夜谭的微血管减压的理论和技术。正如科学发展的历史所显示的那样,医学界甚至包括大多数的神经外科医生刚开始也不能接受微血管减压的概念,有的甚至认为它是荒谬可笑的。Jennetta教授的老朋友Samii教授曾回忆:70年代初在国际神经外科会议上第一次遇到Peter Jannetta的情景:一位年轻人站在参加会议的神经外科医生面前,其中还有几位是赫赫有名、备受尊重的业界大佬,但不管这位台上年轻人的演讲如何合乎逻辑、如何令人信服,他们就是不能或不愿接受这一理念。他非常清楚地记得Jennetta眼眶里委屈而又焦急的泪水……一个革命性的理念产生,只有能力极强、智商超群、有极强忍耐力的人才能将其变为现实,Peter Jannetta教授就是这样的人。当前,微血管减压术成为治疗三叉神经痛、舌咽神经痛和面肌痉挛最有效的治疗手段,另外,这项技术也应用于顽固性耳鸣、眩晕、痉挛性斜颈、美尼尔综合征甚至原发性高血压的治疗,甚至对Bell’s面瘫、2型糖尿病、心律失常、阻塞性呼吸睡眠暂停的治疗也显现出令人期待的前景。 Jennetta教授一生写过400多篇文章、短文、著作,指导过全世界数百位神经外科医生,可谓桃李满天下。他退休后成立了Jannetta神经科学基金会,耄耋之年,对世界神经外科的发展和神经外科医生的教育仍然念念不忘。 ……云舒云卷,花开花落,大师谢世,悄无声息……但作为后来者,我们不可不追忆大师,缅怀大师,不忘大师…… 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外科 梁建涛 2016.4.13
2015援疆,同事、朋友对我最多的关心用语是:“在新疆,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话语背后是满满的担忧和关切!2015年3月,带着先入为主的恐惧,也带着几份“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壮,张大惊恐的双眼,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踏上和田这片土地。……10个月过去了,新疆的安全局势到底怎么样?神经外科是接触暴恐事件的前沿阵地之一。在过去的10个月里,我们科共治疗和暴恐有关的脑外伤4人次,均为警察。其中,3位是维族,1位是汉族(所以暴徒只袭击汉族人的说法是不实的)。4位警察中,有1位属于重度颅脑外伤,当这位英雄的警察来院时生命垂危,中度昏迷,急诊开颅清除血肿、并去骨瓣减压后,转危为安。其他3位警察受伤程度不重,仅作简单的缝合处理。在新疆,警察确实很辛苦,很危险,也为保一方平安立下汗马功劳。 和田大街上可以说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武警、巡逻车随处可见。不过,一年中,撇开医生的角色,我和同事们都没有遇到什么传说中的暴恐事件,甚至连吵架都没有看到过。2015年,我们科至少收治1000位维族患者,按照1位患者2位陪侍者计算,工作一年,我起码接触过3000位以上的维族同胞,但我没有受到过任何来自维族同胞的不礼貌、不尊重,更别说威胁与害,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只能读出淳朴、善良、友好、信任、感恩甚至淡淡的谦卑。2015年8月,我和来疆旅游的高中同学在从吐鲁番返回乌鲁木齐的路上,车辆抛锚停在路旁,换胎过程中,有两位路过的维族同胞主动停车,热情询问工具是否齐全?是否需要帮忙?让在场的同学们惊愕不已,感动不已,如果在内地,短短几分钟时间内,是否会有汉族同胞来理会你的困境? 援疆期间,我在维族同事家里吃过、住过,也和一帮维族朋友旅游过,所到之处,除过热情还是热情,除过礼遇还是礼遇。和关系很铁的维族朋友独处时,他会深情地回忆:小时候,维汉关系很融洽,当维族的古尔邦节、肉孜节时,汉族朋友会带着孩子到维族家庭庆贺节日,小孩子们打打闹闹,其乐融融;而到汉族的春节时,维族朋友会带孩子到汉族人家里一起过节,说说笑笑,宛如一家。但近几年,这种亲密无间明显少了……新疆,和田,暴恐事件确实存在,但远非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暴恐肆虐。过度防范可能就意味着不信任,甚至是歧视。全国防治暴恐的同时,其实绝大多数善良的维族同胞的心里也遭受着极大的委屈与伤害:出门难,哨卡多,安检严,住宿难,到处都是不信任的目光,他们同时遭受着暴恐和被人不信任的双重伤害。内地对新疆,对维族同胞普遍存在着误解、歪曲、以讹传讹甚至妖魔化,全国人民几乎快把1000万维族同胞都当成恐怖分子了。这个比暴恐更可怕,民族间的不信任只会滋长新的暴恐。民族关系,类似于医患关系,主要依靠心与心的沟通、交融和信任,而非彼此间的防范、高压和对抗。
有感于老王女婿情真意切、才高八斗的感谢信,我也来说说老王的手术。 老王今年61岁,是一位巨大听神经瘤患者,春节前已经走路不稳,因马上面临春节长假,也为老王全家能过一个踏实祥和的春节,我建议他春节后第一